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警营论坛:李羽:他是我的驴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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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
驴友凹凸曼
时间:
2013-10-12 06:06
标题:
警营论坛:李羽:他是我的驴友
我说的驴友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行者结伴,而是相伴我12年的同乡战友李羽。这个名字,如果语速读得快了,听起来就像汉字“驴”,一来二去,驴友也就这么得来了。
1999年的冬季,我们100多河南新兵坐了20多个小时的火车,来到西北警营。虽然我们同在一个车厢,同处一个部队大院,但我们却彼此陌生。当然,这也包括李羽。
下连后,李羽分到八连,我分到通信连,并同时走上各自连队文书的岗位。
一次偶然的机会,我们结缘。那天,我们同去机关取通知,我的脚一不小心踩了他又肥又长的军装裤腿,他转头就来一句,弄啥?
我用河南话回他,啥也不想弄,就图个得劲。
语言相通,距离一下子就近了。
他所在的连曾被国防部授予过荣誉称号,在抗日战争年代屡立战功;在和平年代,这样的连队,什么都要争第一的。李羽常说,在这里,呆着,就是一种摧残。
八连的文书岗位,训练课目一项也不能落下。每天3趟负重15公斤10公里长跑,3趟400米障碍,150个俯卧撑、150个仰卧起坐,150个深蹲起立……一些课目下来,我目睹着李羽由胖变瘦,由瘦变精,实现了由“肥猪”到“瘦肉型精猪”的过度。
我们俩的岗位形成了鲜明对比。通信连是靠专业知识和技能吃饭,每天背背密语,放放缆线,爬爬木杆,隔上一段时间,还能乘坐“长江750”偏三轮摩托车出去搞搞野外训练。
这,可把李羽羡慕的不得了,同是老乡,咋会有这样的不同待遇?说到这,李羽总会伸出胳膊,五指握拳,小臂微弯,露出大臂上鼓鼓囊囊的一大砣子肌肉,眨眨他那小眼睛说,你瞅瞅,这就是差距!
眼小归眼小,但特别聚光。年底考核时,李羽的步枪射击,5发子弹打了49环,获得第二名。第一名的战友打了50环,披红戴花荣立三等功。
战友替他惋惜,但他却不急不躁,语速平稳如初的说:如果在战场上,一环的差距就是生与死、胜与败,战场上可以有第一,不能有第二!
第二年,连队干部准备让他当班长,可李羽偏偏选择了当炊事员。连长觉得惋惜,遂问他,你想好了?李羽回答,我想好了。连长再问,你决定了?李羽再答,我决定了。
连长知道,李羽这小子有驴一样的倔脾气,决定了的事不会再改。
连长虽然知道他的脾气倔,但不知道李羽心中的“小九九”,那就是“好兵不但上得了战场,还要下得了厨房。”
2002年7月,抽组部队进藏的工作开始。李羽问我,去还是不去。
我说,我管不了你,自己的事自己定,反正我去。照你这么说,我也得去,不为别的,就为了坐趟飞机。
我知道,这是李羽的心里话。他和我一样,当兵前上学,上学后当兵,从来没有坐过飞机。
李羽连续三天向连队交了3份申请。
连长气得吹胡子瞪眼睛,你去炊事班,我就不乐意,现在还想去西藏,你就甭想。连长指着李羽的鼻子骂,你想上天?
李羽不急不躁,满脸堆笑,连长,我上不了天,但是我想上高原,站得高就能望得远,忘得远就能走得远,你难道不希望你手下的兵有出息!
连长由怒变笑,你这小子,让我真是没辙。
李羽后来告诉我,高原离天近,就能顶住天,顶住天就能当个好兵,当个好兵,就能为当老师的父母争光。
连长口中的“小子”,如愿以偿地坐着飞机来到西藏。
进藏之初,人员组成比较复杂,有北方,有南方,众口难调,伙食调剂是安定人员思想的良方。自然,做面食擅长的李羽被抽调到机关。
到机关做第一顿饭,李羽就出个大丑。
高原做饭,离不开高压锅,李羽没有用过高压锅,他也不会用高压锅。开水沸腾,李羽下了一大把挂面,盖子一盖,轻轻一旋,只待面条出锅。
这时候,支队长吕汉奎背着手来炊事班检查,刚刚走到操作间,高压锅“硼”地一声,锅盖直接飞上屋顶,厨房操作间的地面上、天花板上、案板上都是面条,支队长和李羽虽然急忙躲闪,也未能幸免。
支队长满头满脸挂着面条,冲到同样满头满脸挂满面条的李羽跟前,急忙检查李羽有没有烫伤。检查完毕,支队长长长地松一口气说,小伙子,运气不错。但是,用高压锅必须要卡漕相对、手柄重叠,卡不紧还能不出问题?
支队长的关心和教导,让李羽的心里如同撒了一把胡椒面。
风波过后,李羽变得细心起来。总结出一套“李氏高压锅蒸馍法”:冬天和面要在高压锅里醒,馒头入锅后先蒸10分钟,再压锅盖,上气后马上放气,这样的馒头又饱满、又好吃。
“李氏高压锅蒸馍法”提高了李羽的知名度。李羽的厨艺逐日渐长,做手擀面、拉面、刀削面都有自己独到的“秘笈”。独创的香菇包子就像郭冬临相声里所说的天津狗不理包子,皮薄、馅多、十八个褶。
李羽做的饭有这样一段佳话。前年8月,战友家属带孩子探亲,因为高原反应,健胃消食片像瓜子一样吃,孩子一直没有食欲,小脸也越来越瘦,小两口着急上火,定了返程机票。
李羽说,不急,再等一上午。李羽用排骨熬制高汤,蛋清精粉和面,西红柿汁调制……忙了一个多小时,李羽做了一锅手擀面。打开锅,面条桔黄透亮,汤汁香浓清新。
孩子吧嗒吧嗒小嘴,流了口水,有了食欲,连面带汤吃了一小碗。小两口心中的担心烟消云散,在部队住满了探亲假。
李羽的人气比高压锅的蒸气还要足。
儿时,李羽穿着开裆裤常跟邻居大伯走村入户去算命,听会了不少“忽悠人”的小段子。由于部队驻扎在偏远山区的深山老林,娱乐活动单调,业余时间,他就成了战友的“开心果”。
茶余饭后,他的身边总围着一帮“粉丝”,伸出手来让他算上一卦,这个算,不是搞封建迷信,就为听听他豫剧唱腔一般的小段子,也图个乐呵。
战友习惯性地伸出手,李羽睁着本来就不大的眼睛,问战友属相?回答是羊,他手一攥、眼一眯、嘴一张念念有词:“羊年生,兔年算,但问你是哪一天?”
当笑声洋溢在原始大森林时,不知不觉间,“驴友”李羽的心中有了沉重的牵挂。
牵挂缘于李羽的母亲得了癌症,知道消息时,母亲已经住进了郑州某肿瘤医院,待机手术。忙完野外驻训任务,李羽急匆匆踏上列车。
西藏的10月已进入深秋,羌塘草原上的山连着山,草连着草,蓝天下,一群群藏羚羊悠闲自在地吃着草,不时驻足凝望着飞驰而过的列车,一派和美壮丽画面。
美景,李羽已经无暇顾及。火车上,给我打电话诉说哀愁,自从进了部队,只觉得母亲就是触动心底的一个名词,电话里的母亲乐观、坚强、微笑……谁知道,她竟然得了重病?
我想,选择了从军,就注定选择了付出,这种付出所附带的隐忍和无耐,也同样记录着普天下军人父母的无私和大爱。
看着重病后消瘦苍老的母亲,李羽强忍着的泪水还是冲出眼眶,一颗一颗砸在母亲的手上,湿成一片……
此时,母亲却微笑着点头。
李羽说,这一刻,世界上所有赞美母亲的诗句都显得苍白无力,母亲的微笑始终在他的面前挥之不去,哪怕遇到再大的困难,也能感受到巨大的动力。
李羽说,母亲的坚强一定能战胜病魔,只是心疼母亲要受的手术、化疗、放疗的炼狱之苦,而且还不能床前尽孝。
厚重的母爱就像西藏的高天厚土,给了我太多的坚强和感动,为什么我不在这里扎下自己的根,落下自己的家?
三期期满,李羽转业到西藏自治区林业厅,成为办公室的一名秘书,抱个文件夹跑上跑下,忙得不亦乐乎。
去拉萨出差,我特意邀他餐厅小坐。点了一盘凉拌腐竹,一盘东北酱大骨,外加两瓶青稞麦碑。
李羽准时赶来,西装笔直,皮鞋锃亮,而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平整的寸头。头皮泛白、有棱有角的寸头,这就是军人的典型标志。即便李羽脱下了军装,却也无法抹去在他骨子里潜藏着的那股军人味儿。
边吃肉,边喝酒,边用家乡话聊天。我们仿佛踏上初入部队乘坐的列车,仿佛回到六盘山下的警营,仿佛走进杀声震天的训练场……
这,正如广泛流行在部队的一句话:“生命里有了当兵的历史,一辈子也不会后悔”。亲人病重、两地分居、孤单寂寞无休止地折磨着我们,但我们不后悔从军的选择,更不后悔雪域高原十载同甘苦的手足兄弟之情。
写到这里,电话铃响了,李羽熟悉的声音传来。
我喊一声李羽,电话那头,李羽憋住气,绷住嘴,用厚厚的嘴唇发出两声“吐吐”声,接着又来了一长一短的“啊——啊——”,“驴子”的形象立刻呈现在我的眼前。
电话里,我们放声大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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